四、 为弘圣教 博学多闻
(一) 入卫藏的途中
和大师同行到卫藏的,有住在止仅寺的化缘喇嘛,名叫仁饮贝(rin-chen-dpol,义译为宝吉祥)。另外还有二个舅舅,几个商人。
他们途经昌都时,在那里住了一晚。那天餐上,大师梦见十六尊者和嘛哈嘎拉现身加持。后来,大师的高足喜饶桑布,依菩提亿和贾曹杰之授记,在大师住宿的地方兴建慈氏洲寺(即今昌都喇嘛寺),弘扬无垢正法。大师的教法,遂流遍于西康。
癸丑年(一三七三,大师十七岁)秋天,大师等人到达前藏止公寺(’bri-gung,或作’bri-khung)。大师在师依(地名)止公替寺(止公分三部分,替寺bthil是其中之一),谒见噶举派止公支派之大法王却吉结布(chos-kyirgyal-po,他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大喇嘛),在法王座前,修学大乘发心仪轨、大印五法、那若六法,以及止公派大喇嘛的著述。
(二) 西藏大医王
大师又从止公寺结伴西行,路经贡塘(gong-thang,即拉萨东南蔡贡塘)时,依止当地一位精通医术,名叫衮却札希dkon-mchonsbyabs,义译为宝依处)的大医师。
他跟医师学习马鸣菩萨造的八支医书,和印度、西藏所有善巧医师的注释,以及实习一切大小手术。经过没多久,全部通达玄奥,圆满善巧。
有一回,大师的身体欠安,虽然有十几位名苌在联合替他诊治,但是,应该用什么药,如何配治,以及寒热之调配等,都还须请问大师。因此,这些医师就在大师足前学习医理,过了一段时间,都赞不绝口的说:“如今西藏所有医师中,最精通医道的,莫过于法王仁波切了(宗喀巴大师之尊称)。法王仁波切只不过对我们略微地讲解一些药性的差别,就已经比我们过去所学到的,还要进步得多。”
所以我们可以从这件事,窥知大师对于五明中的医理,是如何的善巧通达了。
(三) 惊人的慧力
大师在贡塘住没多久,为了修学弥勒、无著、龙树、提婆等各大菩萨的著作,遂前往第瓦仅寺(bde-ba-can,义译为极乐寺,此寺是当时前藏噶当派的六个有名讲授经论寺院之一,也是上师顿珠仁钦的母寺)。
到达第瓦仅寺之后,大师依止住持札希僧格(bkra-shis seng-ge,义译为吉祥狮子上座也协僧格(ye-shes
seng-ge,义译为智狮子)听闻经论,依止云丹嘉错(yon-tan
rgya-mtsho)和邬锦巴(o-rgyan-pa)两位阿阇黎背诵经文。前后经过十八天,大师就把《现庄严论》的本文、印度狮子贤的注解和藏人绛嘉(’jam-skya)的疏释,背得滚瓜烂熟,义理脉络也通达无余。
当时所有的教授师和同学们,对大师这种超人慧力,感到十分惊讶,无不深加赞叹。
(四) 辩才无碍
依照西藏修学佛法的惯例,每当学习一部论,获得善巧精通之后,须到其他各寺去立这部论的宗,再由各寺选派精通这部论的法师,提出难题对辩。这种以论理研究佛法的方法,条理严谨,剖析精微,能使修学的人,对经中的含义获得坚固不谬的见解。
大师十九岁时,已将《现观庄严论》学得非常善巧,所以开始到各寺参加辩论,辩论的第一站,大师选择当时极为有名的桑朴寺。
桑朴寺(gsang-phu)位于拉萨以南,聂塘以东,于一〇七三年,由翱勒必喜饶所创建。西藏著名大译师翱罗敦喜饶(rngog blo ldan shes-rad,1059-1109)继主此寺。从那时起,桑朴寺就一直是卫藏著名的讲授经论,尤其是传授因明和弥勒五论的寺院。现在西藏各派通行之因明入门辩论式,即创于此寺。各派著名喇嘛,如噶玛噶举之初祖知三时,刹巴噶举初祖漾刹巴等,多曾来此寺求学。(第瓦仅寺当时是属于桑朴寺上院的一个支寺。)
大师在桑朴寺辩论时,由于都是内怀悲智,外具和悦,以无碍的辩才,阐述深广的妙义,所以引起许多学者的信敬,大师“智慧圆明”的美名,遂慢慢传遍到各地。
(五) 受学密法
大师认为,成佛之道只有两种大乘,一种是波罗蜜乘(显教),一种是金刚乘(密教)。这两种大乘,以金刚乘较为超胜,因为金刚乘是二种悉地的宝藏,较佛出世更为难得。
所以大师住第瓦仅寺时,为了学密法,特地到聂塘附近的却宗地方(chos-rdzong),拜谒萨迦教主锁南坚参尊者(bla-ma dam-pa bsod-nams rgyal-mtshan,1312-1375,通称喇嘛丹巴,八思巴之侄孙)。向尊者求得文殊五字明(红黄文殊)灌顶、铃师派的胜乐身曼陀罗灌顶、古王兖(嘛哈嘎拉密法中的一种)灌顶等。
十九岁时,又从霞鲁寺住持仁钦南结大师(rin-chen rnam-rgyal,义译为宝胜,布顿大师之传法弟子),学习弥勒巴派之十三尊胜乐法,和大威德金刚五尊等灌顶。在觉摩囊寺(jo-mo-nang),从薄栋·乔列南结大师(bo-dong phyags-las rnam-rgyal,1306-1386,是当时以擅长时轮金刚享有盛名的大师),学习时轮金刚六加行法,和时轮各种大疏等。
这些密法和密续讲授,都是西藏当时极为重要的传承,和心藏教授,大师均能受持而领悟。
(六) 欢喜的讲受
丙辰年(一三七六,大师二十岁)夏天,大师前往孜钦寺(rtse-chen,在江孜以北的一座山上,谒见兖噶贝仁波切(kun-dpal)。仁波切为大师详讲《现观庄严论》一遍。仁波切智慧明利,又善能观机逗教,具足无量善巧相。大师因而获得最满意的教授,凡译自印度之各种注疏,全部通达无碍。
随后大师又请兖噶贝仁波切讲俱舍论。仁波切说:“我原本相当通达俱舍论的。但是,近年来一直没有人来听讲,已经稍感生疏了。如果现在要重新开讲,势必再参阅各家的著述。由于我最近身体不好,加上正在讲授庄严论和因明,所以短时间恐怕不能如愿。幸好我有一位弟子,名叫仁达瓦(red-mda’-ba),他的智慧极高,又善巧俱舍,你可以从他听闻,如能好好学习,必能获益。”
大师经兖噶贝仁波切介绍后,在这年的夏天,依止结尊仁达瓦(结尊是尊敬之辞),听受《世亲菩萨注释的俱舍论》一遍。
结尊仁达瓦讲经非常善巧,他不光是消文释义,还将整部论的要义,前后有条不紊的善加配置。其中一些关键和扼要的地方,也都以正理很清楚的加以辨别。使学者不但对整部论有整体的概念,而且对于不共殊胜的地方,也有决定性的见解。大师听了非常高兴,虽然只听一遍,文义却能完全明白。最后大师又提出论中最艰深的问题,并说出自己的看法和结尊仁达瓦讨论。每个细节经过结尊仁达瓦精微的剖析后,都感到很满意。师生因此都很愉快。
结尊仁达瓦告诉大师说:“对你讲经,实在须要很小心。不过你能提出问题的核心,所以讲给你听,我很欢喜。”
(七) 无与伦比的恩师
大师一生中,影响至深且巨的,要算结尊仁达瓦了。
仁达瓦,本名叫宣奴罗追(gzhon-nublo-gros,1349-1412,义译为童子慧)。元朝至正九年,在萨迦寺附近仁达考梭出生。一般人都以他出生地为名。尊称他“仁达瓦”。
仁达瓦从小就智慧过人,处处显露出与众不同的特殊禀赋。在他心中,三有世间就像海市蜃楼般地不足为恃,行菩萨道,也只是些“建水月道场,作空华佛事”罢了,又因他厌离种种欺诳不实的世俗恩爱,衷心追求幽邃的真理,所以年纪很小就出家了。
仁达瓦出家后,从庆喜祥和末底班禅等大善知识,接受各种经论的传承,从萨迦寺住持听闻中观论。由于他宿智颖悟,一切显密经论,只须参阅一、二次,就能通达其中的深义。譬如中观论,即是靠自己之观察慧力,通达应成派(月称派)中观见之深义,而广教后学的。
中观论是一部阐明如来所说缘起空义的论著。因为修学佛法,若不证得空义,即使是声闻、辟支佛道,也无法脱离生死轮回,所以这是一部很重要的论典。奈何当时中观学非常衰微,得传承的人已如晨星之寥落,更遑论是解释讲授的人。后因仁达瓦大力提倡,善于宣讲,中观才又在西藏兴盛起来。如噶玛宝童赞叹说:“过去除萨迦寺外,难得听闻中观之名。如今西藏,无论智愚,开口中观,闭口中观,这全都是仁达瓦的恩赐。”
仁达瓦又从虚空贤、名称幢、胜依祥诸大译师,听闻集密、胜乐等密法经论教授,广事弘扬。在萨迦派大德中,能如实弘扬集密大法,和中观应成派正见的人,以他为第一。在布顿仁波切,和宗喀布大师之间,全西藏显密佛教界中,也以他为最有学问。他的著作有中观论、入中论、四百论、俱舍论、集密经等注疏,盛行于世。
仁达瓦行持严谨,虽是极微小戒律,也能守护不犯;又因发真实菩提心,平时待人接物,处处以弘扬佛法,饶益众生为依归;于无上密法之两种次第,已获得坚固之三摩地,并证得共与不共两种功德。因此常有善品天的天神,现身前来供养,赞叹不已。
有一次,他发愿讲授经论,教导后学,就在那天晚上,虚空中有龙树、无著等论师,现身击大法鼓,鼓声遍满整个宇宙。
大师亲近如此殊胜功德的仁达瓦,陆陆续续听完入中论、集论、释量论、戒律、现观庄严论、俱舍论等讲授,每部论都学得精熟通达,因此深获结尊仁达瓦的称许。
大师最初获得中观、因明之理,是由结尊仁达瓦传授的。后来大师造辨了义不了义论,以及性相理门等诸论书,这些思想,也是以结尊仁达瓦为基础。所以在大师生平诸位师长中,以结尊仁达瓦为最上和无与伦比的恩师。
(八) 研习比丘戒经
丁巳年(一三七七,大师二十一岁)春天,大师为了学戒经,因而前往觉摩垄寺(skyor-mo-lung,于一一六年建,此寺历来一直是讲解和传授戒律最有名的寺院),依止住持罗赛瓦(blo-gsal-ba)大律师,听闻印度光论师所造的比丘戒经、印度释迦光论师所造的戒经疏,以及各家戒律注释。
当时西藏流行两派戒律传承,一是下路传承,由格瓦饶赛(dge-barab-gsal)所传,一是上路传承,由达摩巴位自所传。这两派传承,都属于一切有部,非常注重德光戒经,和释迦光戒经疏。大师为了彻底学戒,因此首先研习这些经疏。大师学戒经之余,每天又自行研读比丘戒经大疏十七页(约汉文两卷),从无间断,且过目不忘。所以大师对各家不同的解释,都很熟悉。(此后,大师学任何一部经,每天课余
(九) 不可思义的定力
大师住觉摩垄寺时,每天都随大众上殿做功课。
有一天,当大众诵至般若行法时,大师一面诵持,一边思惟空义,刹那间,即入三摩地,心安住在[诸法幻现无实]的缘起性空观上。随后,大众又高声朗诵其他行法,此时大师的心中,仍然不起少许分别,毫不作意的安住在,明明朗朗、清清楚楚的性空无我义上。外境的声浪,丝毫惊忧不了他。等到整个课诵过程完毕之后,大师才缓缓出定。
大众对于大师这种希有的定力,惊叹道:“像我们这些福浅慧浅的众生,就是闭关专修多年,恐怕也无法入一秒钟的定,更何况说是定在[缘起性空观]上呢!大师这种闻、思、修三事并行的修持力,真是世间少有啊!”
(十) 背痛的启示
大师研读戒经大疏至四十多卷时,有一天,忽然觉得上半身的后背,猛然抽痛(留难之相)。刚开始有如针刺,后来渐渐演变成,像利刃不停地插进背部一样,痛得实在令人无法忍受。为了医病,大师到垛垄朴(stod-lung-phu,在拉萨西北附近),祈求一位善巧坞仅宁主(密法名)的善知识,请他传授却病的密法。大师依照所传仪轨,修了以后,仍然没起色。随后又到第瓦仅寺,请一位善巧医术的医师治疗,但还是不见效。
这时,大师猛然想到:“自从我到卫藏后,因诸多不便,对于财宝天王、六臂嘛哈嘎拉、金刚手等本尊法的修持,常有间缺。由于修持间缺,以致遭受到目前这种顺缘不足、病痛滋生的困扰。悲夫!这都是我未听从上师指导的后果啊!”
(其实大师并非真违背上师教诲的过失,他的本意,只是为了警策后学,随机示现罢了。修学显密佛法成就的根本,就是恭敬上师,接受上师的指导。这不只是外表的承事供养,最重要的,乃是内心真实的恭敬。古今一切成就者,没有一个是例外的。这些道理,在华严经上也讲得很清楚。)
后来,大师在结尊仁达瓦的极力劝导下,在萨迦寺,请求一位善巧“啊”字法的老格西,传授此“啊”字法。大师住静处修了一段时间,所有的病苦全部痊愈。
(十一)前往萨迦寺学法
萨迦寺位于拉萨的西边,是萨迦派祖师昆·兖却结布(’khon dkon-mchogrgyal-po,1034—1102)所建的。兖却结布四十岁时,有一天,他登高间眺,偶然看到奔波日山卓然高耸,四周围的山群,好像向这座山朝拜一样。因此买下这座山,于一○七三年建萨迦寺,后来成为萨迦派的根本道场。
戊午年(一三七八,大师二十二岁)春天,大师经纳尔塘到萨迦寺。当时结尊仁达瓦也在萨迦寺,听闻萨迦派道果教授,大师评讲《集论》一遍。并以《释量论》为主,兼讲《入中论》。此外,又诵授律藏等经论之传承。
此时,大师又兼从多杰仁钦(rdo-rjerin-chen)学习《喜金刚密续》(无上密部中之一部,萨迦派密法以此经为主)第二品,萨迦派大德的注释。
(十二)断除世俗恩爱
已未年(一三七九,大师二十三岁)春天,大师随结尊仁达瓦,自萨迦同往拉垛绛昂仁寺,度过春夏两季。(拉垛绛,la-stod-byang,在拉孜以西,藏布江以北,惹噶河以南的一带地方。昂仁,ngam-ring,是拉垛绛地区的首邑。昂仁寺原属萨迦派,五世DL喇嘛时改属黄教。)
在此期间,结尊仁达瓦为大师讲授《释量论》,和自己著述的《善说海》(集论之广释),并详细讲解《集密根本续》和《五次第论》(这二部都是无上密法)。
秋天时,大师自昂仁经萨迦回前藏,领取家中寄来的财物。后因友伴的劝请,和慈母来信中的县念之言,因此学了一些应酬佛事的教授,打算回乡控望亲眷。
大师自拉萨东归,走到梅卓拉垄(mal-grolung,在拉萨和止公之间)时,忽然想到;“这样回去必然利少过多,这是何苦呢?众生从无始以来,就是被这无形的恩爱所缠缚,而遭受无尽的生死轮回。如今我已出家,就不能再留恋世间的恩爱,否则,这跟一般世俗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?如果一个人尚有一丝世间贪爱,就不能算是发真实菩提心,更无法成就清净的佛果。如此一来,我将如何报答佛陀,和累世父母养育的恩惠?众生心中的贪爱,有如家中所豢养的狗一般,任你如何驱逐,也驱逐不去;而出离心就像森林中急奔的小鹿,瞬间即消失了踪影。因此我一定要小心对治,厉力调伏此心。今后无论如何,我绝不再回西宁。“
大师想到这里,遂于世间爱乐,深生厌离。
(十三)奇异的画像
大师的母亲见大师迟迟未归,又一再写信催他回去,最后托人带来一把螺贝般的白发,并附带说:“儿啊!我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,最近身体很不好,每天盼望着见你,今生我俩不知能不能再见面,请你回来一趟吧!”
大师看完母亲附带的信后,自忖道:“我回去实在没有多大利益,既然母亲要看的是我的相貌,不如绘一张自画像寄回去,或许这样能让母亲安心。”
大师因此打定主意,立刻绘一张自画像,寄呈给他的母亲。后来当大师的母亲展开这张画像时,画像竟然开口叫声:“阿妈!(西藏人称呼母亲叫阿妈,也就是妈妈的意思)”大师的母亲看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,大为惊异,一时生起无量的信敬与欢喜心,觉得这跟大师亲自回来没有两样,思念之心也就平息了。
(十四)释量论的真义
大师决意不回乡里后,在梅卓拉垄,依止喇嘛锁南札巴(bla-ma bsod-namsgsags-pa)听讲一些经论。并自行研读法称七论和陈那集论。
大师因深觉一般通用的《释量论》解释本,和原意不合,遂闭关静修,详细阅读《释量论广释正理藏论》(这部书是萨迦班智达之高足邬由巴所著述,在十三、十四世纪时,在卫藏是一部权威的注释书),和由印度译出之各种疏钞。
法称论师所造的释量论共有四品,其中第二品是《成立量士夫品》。在这一品里面,以流转门和还灭门来证明佛是一切智者。以流转门论述的目的:一方面为了论证成为《量士夫》的一切智者,是遵行一定的方法逐步串习而成的,以驳倒认为一切智是无因生的邪见;另一方面论证由“有因”所成的一切智(佛),是具足三德之善逝者(自利圆满),和一切众生的救护者(利他圆满)。
又为遮止故,从还灭门论证,以大悲心为成立[立士夫]的道理,推知以菩提心及加行圆满证无垢智慧,串习利他之行,乃为主要行为。从而又显示了必须修持布施等六度。
简单的说,从流转门的论述,目的在使人明了示现的佛,是怎样修来的。从还灭门的论述,目的在使人明了最初应决择四谛的道理,方能证得功德圆满。整品如此不断的作反覆论证,以正理证明如何才能成佛和有前生后世的轮回说。
大师阅读到这一品时,对法称论师论著的理路,引起无量不可厌伏之猛利信心。这时,毛发竖立,悲喜交加,眼泪扑籁籁的直流下来。以后每次阅读释量论时,都是如此。由此可见,大师对释量论之信重,是多么深切!
过去西藏所有讲授法称论师《七部量论》,或陈那菩萨《集量论》的大善知识,都仅认为这是阐述辩论技巧的书籍,完全不知道其中还有证解脱和成佛的道果。唯独大师以无垢智慧,总观所有的因明论著,特别是《集量论》和《释量论》,摄尽一切如来教法的修行次第,毫无错乱。
这里说明,任何人修学佛法,从初发心到成佛的过程中,应由下而上,由浅入深,次第不能有丝毫的错乱。更不能缺漏某部分,而专修某一层次法义。比如只修菩提心,而不修出离心;或只修中观正见,而不发菩提心等。这种错误的学法,无论如何精勤也成不了佛。就像种稻子一样,如果只知道下种子,而不知道必须配合水、温度、土壤、人工等各方面的条件,其不会有结果的道理,是浅而易见的。
因此,大师对陈那和法称等论师,所生起的不共信心,实非他人所能及。
(十五)立四部论宗
已未年(一三七九,大师二十三岁)冬季,大师住第瓦仅寺,复习所学经论,准备明春参加各寺辩论。此时,逊位元顺帝太子帖木儿,寄来一封信,并供养大师许多珍贵的礼物。大师于这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回信致谢。
庚申年(一三八○,大师二十四岁),大师到后藏各寺参加辩论。经纳尔塘寺,又从顿桑瓦大善知识(don-bzang-ba),听讲《释量论》一遍。
夏季法会时,大师于此寺依《释量论》、《集论》、《俱舍论》、《戒经》四部论,立宗答辩。这是大师以四部论立宗之始,此后就被称为“噶希巴”(bka’-bzhi-pa)。噶希巴是指能依四论立宗答辩的人,也是显教经论已经学成的一个称号。
(十六)四部并学
庚申年,大师在纳尔塘寺时,从兖噶札希仁波切(kun-dga’bkra-shjs,1349-1435,简称bkhon bkras-pa,明史译为昆泽思巴,是八思巴侄玄孙。他也是结尊仁达瓦的上师,一四一三年奉诏至京,明成祖对他为大乘法王),修学萨迦派的〈喇嘛囊决〉,以及〈松索摩〉。并从南喀南交(am-mkha’rnal-’byor)学习〈苏悉地法〉。
金刚乘的密法,大体上来讲,可分为作、行、瑜伽、无上瑜伽四部,苏悉地法,即属于作密。当时西藏学密法的人,专崇尚第四部之无上密,和第三部的瑜伽密,其作、行两部,虽然尚流行各种灌顶与修法,但经论之讲授,几乎已没得听了。
大师认为,若想正确的了解密宗或学习密宗,绝对不可偏学某一部经续,或某一密法,而是须要对四部密法,作整体的、系统的学习。所以大师求学时,即遍学四部,无所偏废。
(十七)受中观六论之传承
庚申年秋天,大师听说结尊仁达瓦在薄栋霭寺,遂亦趋霭寺,从结尊仁达瓦温习《入中论》、《集论》、《释量论》、《俱舍论》。并请他重新讲授《现观庄严论》、《戒经》一遍。
在此前后,大师又从纳尔塘寺住持兖噶坚参(kun-dga’rgyal-mtshan,义译为庆喜幢)处,得《中观论》、《六十如理论》、《七十空性论》、《回诤论》、《广破论》、《宝鬘论》等中观六论的传承(只有口诵没在讲解)。后来在第瓦仅寺(极乐寺)请喇嘛绛仁巴(’jum-rin-pa)详细讲解一次。
当时西藏得中观学诸论传承的人,寥寥可数,能讲授的人更少。如今西康、蒙古、西藏等地方,讲授中观经论的人,比比皆是,这都是大师得中观正见后,努力弘扬的恩赐啊!
(十八)五部大论
大师在前后藏各寺立宗答辩,共用过五部书:㈠现观庄严论,㈡量论,㈢释量论,㈣俱舍论,㈤戒经。这五部书,和后来黄教寺院僧众所学的《五部大论》,只有一部之差。即五部大论中无《量论》,而有《入中论》。《入中论》这部书,大师从结尊仁达瓦学过三、四遍,其所以没用《入中论》立宗答辩,是因为当时中观学非常衰微,没有这类人才右与对辩而作罢。
《入中论》,即分别代表中观、瑜珈、因明三个流派,也代表了大乘佛教发展的三个重要阶段。要想读通这三部书,还要阅读许多辅助论典(这些书,大体上包括大乘各派重要的著述。松巴堪布所造的《佛教史》中,讲到宗喀巴大师所学的显教经论时,曾大量开出此类辅助的书名)。所以真正通达这三部书,可以说对大乘各派思想,已有了全面的了解。
《俱舍论》当时在印度通称为《聪明论》(意思是说,读了这部论以后,就可以聪明起来)。它是一部组织非常严密,广泛地论列彻观迷悟因果真理,而达到涅槃的佛学思想大著。如果学佛的人,能从《俱舍论》入手而研究大乘,则将很容易理出全部教理的头绪,把握住信解行证的程序和入门的方法。
《戒经》是印度德光论师所著,它不同于诵戒用的戒本,而是以得戒、持戒、还净的次第,概括组织一切有部各种戒律(通称十七事)的一部论典。
这两部论,在印度、西藏,已分别作为佛学基础知识,和戒律方面的必读要典。
由大师精通这五部大论,和其他难论看来,他并不是仅仅了解某一派、某一阶段,或某一方面的法义,而是对整个大乘佛教经论的深义,有极深入的探讨,与透彻的了解。
(十九)求学圆满
大师求学时,完全依照顿珠仁钦仁波切的指示,认为正确的修学佛法,须先学显教的教理,而后专修密宗。学显教时,于龙树、提婆、无著、世亲、陈那、法称(以上六人,藏人称为《世界六庄严》)、功德光、释迦光等诸大论师的著述,不以少分粗得为满足,一切经论都应审谛研究。
因此大师在学一部论时,实际上亦兼顾其他。当时藏中所有经论,大师或者仅受传承,或者兼听讲授,几乎没有不接触过的。这些无量甚深法义,深入大师智炉后,均融合一味,通达无碍。
大师在求学圆满的时期,游历萨迦寺、贡塘寺、桑朴寺、孜塘寺等有名道场,依论立宗答辩。此时以大师的能力,是可以同时立十多部难论之宗的,只因当时各道场精于其他难论的人才较少,所以只依《集论》、《释量论》、《俱舍论》、《戒律》立宗(《现观庄严论》前已立过)。
由于大师的智慧高超,辩才无碍,通达教理如同大海般的宽阔,所以解释各方的提难,势如破竹,辩论间就像晨一样,小叩则小鸣,大叩则大鸣。
在前后藏各大业林中,不管是通解三藏的大德,或是专提难论的善知识,没有不因领教过而起赞叹欢喜心的。此后,有许多后学者,都不太敢跟大师辩论,即使辩论,也莫不战战兢。
大师辩论时,均怀大菩提心,凡是见到障蔽圣道的恶劣宗派,都很慈悲地以正理抉择经论中的深义,折服一切邪执,丝毫不起我慢嗔恨之心。大师以如是善巧清净功德,引发许多学者的信仰,所以有许多人乐意跟随大师,做他的弟子。
诗曰:
五明通达声医全,智力宏深定亦然;
究律习经显密合,多闻博学三慧圆。 |